万众瞩目的春闱大比,就要开始了!
这一届春闱,因为有严世藩的加入,本应显得更加瞩目。但让严世藩郁闷至极的是,热点居然不在他这里。
进京赶考的举子们,各地选送的优选秀才们,议论最多的并不是严世藩,而是萧风。他们纷纷议论,外界都说万岁是为了悼念大明天师,才增开的秀才恩科!
有几个心高气傲,自恃才高的秀才,因为一直倒霉,中不了举人,怀才不遇,愤愤不平,认为是乡试的考官有眼无珠,不识货。
如果是会试的考官,那就大不一样了,一定能发现我的才华!可哪有这种好事儿呢?中不了举人,就参加不了春闱啊!
可现在不同了,因为萧风的缘故,万岁开了秀才恩科,准许各地推举优选秀才参加会试,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!笔趣阁
因此这些被优选出来的秀才,简直要把萧风吹到天上去了。他们进京的第一件事,就是先到入世观,虔诚的上一炷香,祷告萧风能在仙界保佑他们。
严世藩的自尊心被狠狠地伤了,妈的,我天下第一奇才,居然不是顶流?而且抢走我顶流身份的,居然是萧风这个死鬼!
一个死了的萧风,流量都比活着的严世藩大!这对严世藩简直是不能再大的侮辱了!
偏偏他又无可奈何——你管得了我,你还管得了观众爱看谁吗?
所以严世藩唯一的办法,就是积极备考,准备考个状元,到时自然名利双收。萧风死了,没人捣乱了,官复原职都是很有可能的事!
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,严世藩进了考场。他抖擞精神,将三篇文章做得花团锦簇,然后志得意满地回到严府,告诉父亲,高中会员应该没啥问题,就看殿试时万岁的心情了。
明代科举,共分四级,分别是院试、乡试、会试、殿试。
院试合格为秀才,但没啥特别称号。
乡试合格为举人,第一名称“解元”,唐伯虎同志获得的就是这一称号。
会试合格为贡士,第一名称“会员”。当了贡士,一只脚就已经踏进了官场,因为明朝殿试基本不淘汰贡士。
最后一关是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,专门考应届贡士的,这个考试不是淘汰赛,是排名赛,只排名次,方便分配工作用。
排完名次后,贡士就变成进士了,这就是官了,国家包分配,上岗就是干部编制。
而这个殿试的第一名,就是“状元”。请注意,殿试的名次,与会试的名次无关,皇帝要是看对了眼,把会试的最后一名提成状元,也不算违规操作。
所以严世藩认为自己的才华可以考中“会员”,却不敢肯定嘉靖同志会不会因为萧风的死,对他尚有余怒,就是不肯让他当状元。
这就需要严嵩打一打感情牌了:老大,你看萧风死也死了,以后还得咱们一起过日子不是。你就把对老臣的感情,分一点给我儿子,让他当个状元吧。
嘉靖其实心里也是矛盾的,从春闱第一天,他就在琢磨这事儿。如果严世藩得了“会员”,自己到底要不要点他当状元的问题。
点吧,萧风活着的时候这俩人掐得乌眼鸡似的,萧风为大明江山而死,刚一死自己就点了严世藩,未免让人觉得人走茶凉,这个皇帝太薄情。
不点吧,严世藩心高气傲,就算当了“榜眼”都会觉得是巨大的耻辱。萧风已经死了,老背锅侠严嵩还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呢,自己也显得有点过分。
而在他纠结的时候,他不知道,一个巨大的惊喜正在走向他。
棺材板挪动的声音不大,观里巡逻的守卫们都没听见。但擦洗“仙字石”的老道,凭借职业经验修炼出的耳聪目明,听得真真切切。
老道于是认为墓室进了老鼠,为了防止萧风的羽蜕被老鼠亵渎,老道打开墓室石板,下墓室捉老鼠来了。
然后老道看见萧风的棺材板已经被推开了,萧风正站在地上伸懒腰,当时就吓得昏死过去了。
萧风掐人中,捏虎口,都没效果,最后萧风给了老道两个大逼斗,把老道打醒了。
老道哆哆嗦嗦地看着萧风,又用手摸了摸萧风的脸,扯了扯脸上的皮,半天才接受这个事实。
“天啊,你是用什么道法假死的吗?你搞这一出是图什么啊?家里人都有上吊的了!”
萧风吓了一跳:“谁,谁上吊了?成功了吗?”
“你夫人啊!没成功,被人救下来了!”
“我哪儿来的夫人啊?”
“你死了之后嫁过来的啊,刘雪儿姑娘,现在的萧夫人!”
“我都死了她还怎么嫁啊!以前我看到狗血剧不是编的吗?真能抱着灵牌成亲?”
“当然可以了,不但萧夫人是抱着灵牌成的亲,据说你入赘时也是抱着入赘的!所以没有操办,大家都不知道!”
“我入赘?我入什么赘啊?”
“你入赘到醉仙楼啊,家主是柳姑娘啊,你是柳家赘婿!”
“我都死了还怎么……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!”
然后两人都沉默了,彼此消化着这难以接受的现实世界。也不知道老道对萧风死而复生,和萧风对自己的莫名失身,哪个更难消化一些。
最后还是萧风先振作了起来,拍拍老道的肩膀:“我活过来这事儿,先别告诉任何人,帮我瞒几天。”
老道惊讶地看着他:“为什么啊,这是天大的喜事啊!你放心,你活过来已经足够惊喜了,没必要再制造什么惊喜了!”
萧风笑了笑,感觉许久没笑的脸皮都有点僵硬了:“我确实打算给某人个惊喜,你听我的就好了。这事不算大,忍一忍。”
老道心里表示:很大,不好忍。但还是顺从的点点头,并悄咪咪地掩护萧风换了身衣服,离开了入世观。
为了防止科考舞弊,每次春闱都会从各地临时调动一些学官来维持考场秩序,验看当地考生身份。
这次考试因为还有优选秀才的参加,比平时人数更多,考官们验看考生,都忙得头晕眼花,四脚朝天。
张居正也被徐阶叫来协助验看考生身份,他一上午几乎都没喝上一口水,口干舌燥,好不容易等考生都入场了,他才松口气,转身拿起已经凉透的茶水,打算一饮而尽。
然后他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,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,很轻很轻,带着点笑意。
“大人,学生来晚了,行个方便吧?”
张居正手里的茶水被拍得洒了一半,而且都撒在衣襟上了,他恼火地回过头,准备大发官威。
“何人如此不懂礼数!本官……”
张居正手里的茶杯脱手掉下,剩下的一半茶水也洒在了衣襟上,萧风伸手接住了茶杯,避免了可能出现的摔杯为号。
“太岳,别声张,等我考完这几天再说,我还指望你帮我送饭呢。”
旁边一个外地考官转过脸来:“张大人,怎么了,可需要帮忙吗?”
张居正连连摆手:“不用不用,本官可以处理!”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萧风,充满了狐疑。
作为一个读书人,张居正是不信鬼神的,可萧风就站在眼前啊!莫非……
张居正一把将萧风拉进自己的屋子,严厉地瞪着他,放低声音。
“萧风已死!你莫不是白莲教妖人,以什么妖术冒充的?趁早承认,否则本官一声令下……”
萧风淡淡的说:“用一些手段,让朝廷落入好人的手里,再慢慢的做好事,总好过落在坏人的手里吧?”
张居正立刻瞪大了眼睛,这句话是他在萧风接手枯井女尸案时,希望萧风照顾裕王的密谈中的一句话。
那一日,只有他二人在,并未其他人,这句话,他也没跟任何人说起过。此刻萧风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,再无其他可能。
张居正的手颤抖着摸了摸萧风的脸,又使劲拽了拽。萧风木着脸,任凭他折腾。
“天啊,难道你真的死而复生了?这不可能啊!”
萧风为了让张居正这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接受这个事实,撒了个善意的谎言,毕竟他自己也不清楚。
“我也不太清楚,不过我估计应该是那颗极乐神丹放得太久,药效过期了。
所以没有预想中的厉害。没能把我毒死,只毒了个半死,看起来像死了一样。”
这样一说,张居正立刻就觉得可以接受了,他惊喜的拖着萧风想往外走。
“那还等什么啊,你不知道,你去世……啊不对,你假死的这段时间里,严党的气焰有多嚣张!
咱们现在就进宫面圣去,告诉全天下,萧真人回来了!那些被严党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人,还不得放鞭炮!”
萧风凑近张居正的耳朵,轻轻说了几句话,张居正眼睛越来越亮,连连点头。
“不过你万一失手怎么办?贡士可不是那么好考的啊。虽说你文采不凡,可科举这事儿,有时还要看命啊!”
萧风点点头,无耻的说:“听说徐次辅是本次阅卷主官,阅卷主官是有权利在淘汰的卷子中简拔一份的。万一我命不好,就靠你了。”
张居正咧咧嘴,心说你这舞弊都这么光明正大的吗?
不过他想了想,万一严世藩命不好,肯定也是来这么一手,这么想想,也没啥关系。
其实朝廷给主考官一份简拔权,除了防止遗珠之恨,还隐含着这样一种态度:舞弊是杜绝不了的,那我就干脆给你主考官舞弊一次的机会。
你如果够聪明,能不被查出毛病来,那就尽管去干。如果你不够聪明,就老实点,否则被查出来就是抄家的大罪!
简拔舞弊其实也很简单,虽然姓名是封着的,只要跟主考官约定好,文章中某个位置,写一句特定的话,一眼就看出来了。
只要你的文章写得还算不错,给主考官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,基本是不会被查出来的。
张居正是徐阶最欣赏的学生,若是他跟徐阶去说,选一份落选卷子,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。
就在张居正认真思考如何帮助萧风舞弊的时候,萧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你还真想干啊?放心吧,我的命一向很好,学问也不差,不至于连个贡士都考不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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