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言,她扯了扯嘴角,似乎是欲言又止。
其实丹娘哪里晓得沈夫人的难处。
原本,她是真打算来一招釜底抽薪,赶在沈寒天回来见着丹娘之前,将这件事捅破。
一来,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净;二来,还能叫他们夫妻离心。
毕竟男女之事上,只要沾了一点点的不清不楚,女人永远是最吃亏的那一方。
即便丹娘在沈寒天心中的位置无人能比,但只要扯上贞洁二字,怕是再硬的金字招牌也要落下些许划痕了。
只可惜,她千算万算,都没算到沈寒天的反应。
这不,她确实停在了偏门,也确实没叫抚安王府的门房察觉,更确实蹲到了下朝办公回来的儿子。
母子俩一见面,沈夫人便抹着泪:“为娘有一事,须得与你详谈,说起来闹开了,怕是家丑……你切莫要与你媳妇说了,我怕一个不好,全家都跟着蒙羞。”
这般模棱两可的话,换成旁人听了定然会起疑。
但……这个旁人里头却不包括沈寒天。
才听了这么一句,他就紧着接上:“既然是这样要紧的事,那就必然要告知丹娘,她是这府里的当家主母,没什么不好与她说的,母亲且随我来。”
说着,他长腿一迈,四方阔步早就走在了前头。
沈夫人不过一个愣神的功夫,儿子的背影已经远远在数丈之外了。
此刻,府里的丫鬟小厮也时时露出身影,沈夫人就在这茫然无措间,痛失良机。
没法子,她只能跟着沈寒天一路走到内宅,来到燕堂。
还未开口,就叫丹娘一番话噎得不轻,她面笼寒霜,冷眼如电,可丹娘偏不吃这一套,就像是没瞧见婆母那糟糕的脸色似的,她依然笑得明媚灿烂,甚至……还有点幸灾乐祸。
“母亲今日匆匆赶来,可是为了韩望一事?”丹娘直接揭开话题。
“自然。”沈夫人眼睛闪了闪,“韩望那孩子确实不对,可一个巴掌拍不响。”
哟,这话的意思……是肯定要将这屎盆子扣在她的头上了。
丹娘冷笑:“什么叫一个巴掌拍不响?太太不如说得清楚明白些个。”
“丢人现眼的事情,你还嫌声音不够大?”
“什么丢人现眼,太太不说清楚了,我怎么知晓?”她微微一笑,“实不相瞒,我这人有些个一根筋,但凡闹不明白的,偏要摊开来说,这样免得麻烦,也省的误会,少了好些事儿呢。”
说罢,她看向沈寒天,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个周全。
她越说得仔细,沈夫人的脸就越阴沉。
大约无论如何都没想到,丹娘居然当着沈寒天的面都能这般坦荡,一点不怕男人会误会。
这可是事关清白贞洁的大事!
“如今,那佛经还在,上头的字迹也都存着,墨色依旧,有个什么暗藏其中的玄机,我相信也能查得清楚分明。”
语毕,她又吩咐左右,“把那方砚台取来。”
很快,尔雅捧着一条茶案过来,上头摆着的,就是从韩望屋子里收出来的砚台。
原来,丹娘赶去佛堂之前,便让陈妈妈去了一趟韩望的厢房,将他用的一应物件取了来,尤其是日日都用的,一样不落。
陈妈妈是个实心眼的。
除了那些个衣物用品外,连笔墨纸砚都没落下。
偏韩望走的时候太过匆忙慌乱,即便行囊里少了什么,他也不敢开口问,横竖丢的都是些寻常物件,也不值什么钱,是以压根就没提起这事儿。
砚台送到沈寒天面前,丹娘笑得俏生生,眼神越发冷冰:“这是那望哥儿留下的,你拿去与那佛经上的痕迹对一对,一切便能分晓。”
见她见招拆招,不慌不忙。
甚至早有准备。
沈夫人这会儿才真正有些怕了。
这是韩望的手笔赖不掉,只要查实,那就没有丹娘半分干系。
若是韩望落到了沈寒天的手里,怕是还会吐出更多的东西来……
“你这么说,是在污蔑自家晚辈了?”沈夫人定了定心神,总算找回了话茬,“望哥儿是个什么孩子,你我最清楚,最是守礼斯文的!怎么可能……”
丹娘打断她的话,不客气道:“我可不清楚他是什么人,他是太太您娘家那头的亲戚,若不是太太牵头,我哪里能认识他?”
连自己与沈寒天大婚之时都没来的亲戚,想必走动得也没那么勤快吧。
既然说到这个,她干脆连那一日用饭,望哥儿在桌子底下的小动作都没落下,一五一十和盘托出。
沈寒天的脸色阴沉如锅底,难看至极。
那双眼睛深不见底,隐隐泛着锐利的锋芒。
里头深深藏着的,是翻腾汹涌的怒火。
怎么也没想到,要给自己带绿帽子的,竟然是自己的亲娘!
一时间,屋内万寂无声,一片沉寂。
这山雨欲来的压抑混合着愤怒,扑面而来。
沈夫人暗道不妙,忙强辩:“你莫要听她一家之言!望哥儿好端端一哥儿,若不是她主动,又有几个胆子做这样的事情?不过是她生怕叫我察觉,这才恶人先告状!”
“那动了手脚的墨汁砚台什么的,指不定也是她暗中给的,总要有个由头不是!”
听她越说越离谱,沈寒天气得面色惨白如纸,嘴唇都忍不住颤抖。
见丈夫这般气愤,丹娘原先很愤愤不平,也忍不住有些心疼——这什么老娘啊,专坑自己不受重视的儿子!偏心偏到没边了!
沈寒天冷冷道:“母亲大约是不知情。”
“什么?”沈夫人陡然被打断,还有些回不过神。
只听他坚定又缓慢道:“丹娘已经身怀有孕,两月有余,试问,她为何要主动勾搭你的侄孙,为何要主动给什么动了手脚的墨汁?”
“难不成,你那侄孙竟是玉帝下凡,惹得丹娘非他不可么?”
这话一出,沈夫人顿时退后两步,惊诧地看向丹娘,目光又凝在了她的肚子上。
丹娘回以冷笑。
言尽于此,一切都不必说了。
作为诰命在身的侯夫人,就算那韩望是潘安再世,她也不可能冒着这样大的风险与他有什么私情。
再说了,丹娘压根也没觉得那韩望能比得过沈寒天。
到底是沈夫人偏见,根本不愿承认自己大儿子就是最好最出类拔萃的。
最后这场话题没有在丹娘跟前吵出个结论来。
沈寒天沉着脸,把自己老娘带去了书房,估计母子二人有的闹了。
横竖自己不掺和进去,她垂眸,轻轻摸了摸依然平坦的小腹,一声长叹。
沈寒天连晚饭都没回来用。
丹娘与女儿一起用饭,又不放心书房那头,只管让南歌送了食笼过去。
好在,沈寒天都收了,没有饿着肚子要与母亲吵架的趋势。
丹娘松了口气。
用罢了晚饭,又哄着玉姐儿玩了一会儿,待孩子都睡沉了,沈寒天才一身风尘仆仆地回来。
外头许是下了雨,还沾惹了一身的雾气。
她赶紧让他去净房收拾更衣了再来躺着,免得潮气入体,再着了风寒。
一番收拾后,夫妻二人总算能躺着说话了。
沈寒天明显心情不佳,说话都瓮声瓮气的:“你早就知晓,为何不与我说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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